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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债有技巧,流氓教你要

发布日期:2024-01-22 作者:hualaw 点击:

  原标题:要债有技巧,流氓教你要

  要债有技巧,流氓教你要(图1)

  下雨的城市

  文/宁迪

  01

  在一个混沌的下午,陆坤迷迷糊糊接到了一个电话,在确认了那个陌生的声音确实是他的兄弟陆凯以后。他们的谈话进入了主题,陆凯表示他最近缺乏值得信赖的人手,而陆坤是他最为信赖的兄弟,并且向他承诺城市将会带给他更大的机遇。对此,陆坤显得兴致平平,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当陆凯几乎不抱希望的询问他是否愿意前来的时候,陆坤给了他极其肯定的回答:“当然来,你找我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

  “真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真的。”陆坤淡淡一笑,他的神色变得紧张而优挹,转而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问,“橙子还和你一起吗?”

  短暂的沉默,他听到陆凯在电话里对某人严厉的叱骂:“干你娘,客人来了不知道看着点啊,你的逼眼被人操瞎了啊。”一阵噪音,就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陆凯那有些嘶哑的声音再次出现:“兄弟,太忙了,有什么上来说,就这样啊。”

  出了高铁站,没有任何的征兆,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雨,透亮而轻逸的雨滴折射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宛如梦幻。高铁是在晚上十点进站,踏上这座城市的土地时他无不充满怀疑的认为自己只是躺在家乡冰冷的床上做梦而已。直到他在出口处的车流里见到了那个十分具有疏离感的兄弟。当陆凯向他招手的时候,他惶恐的几乎转身走回车站。

  “兄弟,好久不见。”陆凯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热情揽着他的肩膀,在五彩的雨丝下将他推到了车上。当他坐上车,靠上那排有些黏人后座,他开始意识到命运像是这座椅一样把他含住了。两人简短的叙旧后,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车子等红灯的时候,陆坤借着街道上模糊的灯光观察着陆凯。如果不是陆凯的轮廓依旧,他几乎不能辨认出坐在他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是他以前的兄弟。在等红灯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自称陆凯的男人对于长时间的等待显得克制而平静,而如果这是他以前认识的陆凯,会从红灯的第一秒钟开始骂娘,直到最后一秒。

  想到这些他感到忍俊不禁。

  “怎么了?”陆凯疑惑的看着他。这时亮起来绿灯,他发动汽车。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笑话。”陆坤搪塞过去,望着窗外的街道,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橙子在吗?”

  陆凯的回答让他费解:“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陆凯的闪烁其辞让他心中忧伤,他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懊悔。

  对于城市的房子他有过自己的幻想,应该是一个干净整洁,极其安静的个人空间。但是现实与幻想的落差他早就习惯。他被陆凯带到一栋晦暗的楼房,楼道里贴满了各种借贷、嫖娼、性病等牛皮藓的广告。整个第七层都是陆凯的地盘,一共六间房。里面传来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呻吟,像是一首加了春药的催情歌曲。陆凯把他引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在陆凯因为打不开门而生气的踢门的时候。陆坤看到涟涟的秋雨已经停了,潮湿的夜色冰冷而均匀,城市的建筑物闪耀在夜空中,陆坤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的虚恍。

  “进来。”陆凯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向他招手。

  陆坤本以为所有的疑问,不确定,和心里莫名的焦虑在见到陆橙后会得到极大的缓解。然而事实上,当被时间以及各种化妆品模糊了轮廓的陆橙扭扭捏捏的出现时,他心中的怅惘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使陆橙还给了他一个极为亲切的拥抱。三个老相识的重逢显得极为不协调甚至是勉强。陆橙热情似火滔滔不绝的要陆坤为其讲述家乡的种种奇闻轶事,而陆坤对此显得兴致索然、闷闷不乐。偶尔会望着她怔怔的出神,那眼神像是在凝视一个陌生女人。而从陆凯嘴里说出的字眼则像是胶水一样具有粘性,将那些不着边际的前言后语粘贴起来。整场谈话就如一个拙劣匠人在努力缝补一个已经七零八碎的青花瓷。

  “你们还是情侣关系吗?”陆坤的提问让房间里突然沉寂下来,他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懊悔。

  陆橙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里突兀的苍白了,消瘦的肩膀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的抽动。陆坤看到她的玫瑰红的嘴唇张开了又闭上,求助的望着陆凯。

  “呃。”陆凯沉吟片刻,弹了弹烟头,灰烬在空中剥离分散,“我们不在一起了。”

  陆橙起身拿着包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陆坤一直没能看到她的神情。他瞄了一眼陆凯,若有所思的点上一根烟。

  02

  蔡教授是真切的喜爱教书这门职业,他一直固执的认为能用语言指挥人是最为高级的暴力。所以在授课之余,他以一个过来人身份乐此不疲的对学生进行各方面说教与指导,一般情况下涉世未深的学生会感到教授丰富的人生经验大为受用,当然每一届也会出现一两个莽撞的学生出言不逊。教授只会尴尬的笑一笑,阖上书本,泰然自若的离去。鉴于以上经验,许多学生对于教授的评价是个谦谦君子,大儒风范,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

  那天下午像往常一样,蔡教授上完了当日的计划课程。在讲台上慢悠悠的踱步,等着台下同学们五花八门的提问。最后一个问题是,“爱情究竟是什么?”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形销骨立,面目犁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涣散的眼睛,他的名字叫K。

  蔡教授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沉思了很久,看得出他很重视这个问题。随后他从多个角度给出了解答,但是没有一个答案令K满意,甚至K驳斥他的解释既俗套又虚伪,是向现行道德框架盲目服从,是道德层面的犬儒主义者。在场的学生发现一向和善的蔡教授怫然作色:“那你说什么是爱情。”

  “爱情即谎言。”K十分笃定的向大家宣布。

  怒火攻心的蔡教授第一次在课堂上破口大骂:“我干你娘!”

  喧嚷立刻死静下来,接下来在众人惊愕目光中。蔡教授的恂恂儒雅像是一件外衣一样被他脱了下来,露出了他暴戾的、狰狞的本体。先是扫掉了摆放在讲台上的作业本,捶打着黑板,疯狂的踢踹着铁皮课桌。叉着腰,老气横秋的指着那名学生大声的怒斥,嘴里所骂的污言秽语,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市井无赖的作风。最后因为教室外面围观的学生太多,他不得不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教室。

  而那位自视甚高的学生K则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凸显自己辩识思维的机会,没想到这位一向和善可亲的老师态度急转,事态完全的逾越了他的掌控范围,他为这样的变故感到无法理解的惶惑。看来聪慧与自信并非是那么可靠,生活中的变数能瓦解一切。有些丧气的他回到了宿舍,他打算睡一觉。一小会后,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拜访了他,并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后来细心的学生发现K再也没有上过蔡教授的课。

  陆凯是在五年前来到城市的,和陆坤初到城市的茫然恍惚不同。他一下火车就被这座美丽的城市吸引住了,下定决心要在此扎根。那时候一心打天下的他以为大城市机会多,只要干拼敢闯就能出头,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城市的残酷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曾在家乡引以为豪的狠劲与狂妄不但没能助他打下一番事业,反而让他吃尽了苦头。一个月后千金散尽的他和陆橙走进一家工厂,赚足了生活费后,他狠狠地扁了领导。而后他牵着陆橙的手走进了一家酒吧,在那里他得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而陆橙做了“公主”。

  只用了五年时间他将自己的领地从一间酒吧扩展到了一个城区,业务范围涵盖了酒吧、KTV、肉体交易、贷款、收帐。极速的膨胀,意味着这段往事是血腥肮脏的,复仇与背叛总在不断产生与被消失。久经沙场,屠戮江湖,逢人遇事要谨言慎行,杀人放火要贼胆包天。充斥着刀光剑影的往事令他的神经衰弱,不久前一个与他交好的“大哥”死于非命。震愕之余,他萌生了退意。

  陆坤来了以后,时间的线条开始变得混乱,陆凯也变得更加的敏感与谨慎。为了圆谎,他们的见面不得不背着陆坤。不过,或许是因为“偷偷摸摸”的因素,他们这次的云雨之欢比以往更加的剧烈而尽兴。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陆凯点上一根烟,原本空空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不清。

  “你会感到愧疚吗?”陆橙从他胯下抬起头,攀着他的脖子索吻。

  陆凯有些敷衍的回应她的吻,“有点。”

  “真的有点?”陆橙笑了笑,像是带点讽刺意味。

  “有点。”陆凯低下头看着陆橙的乳房,那对长长软软的乳房已经下垂了,“你呢,你会不会愧疚?”

  陆橙聪明的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嘴。

  03

  陆坤的第一个任务是去收取一笔“死帐”,其实欠债人并非有着强大背景或者雄厚的实力,事实上欠债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也就是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多次使陆凯手下的马仔无功而返。在最近一次的讨债中,那个中年男人展现了他普通伪装下堪称疯狂的一面,他用一把早已备好的西瓜刀砍伤了两个马仔的手臂,并且扬言下次来要砍死他们。当陆凯得知这个消息时,在羞愤难当的同时又觉得棘手。黑社会就是这样,碰到不要命的就显得力不从心,毕竟不能为了几万块就背上一条人命。

  下雨似乎是这座城市的常态的,而陆坤是个不喜欢带雨伞出门的人,当陆坤来到欠债人楼下的时候他的衣裤已经湿透了,初秋的雨水凉冰冰的。他在雨中打了一个寒噤。楼下一个年迈的老头守着一个烤玉米的摊位,目光迟钝的望着他。甜玉米的香味让他感到一股暖意,老人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举起一个玉米晃了晃:“三块钱一个。”陆坤买了两个。

  705是欠债人的出租房,陆坤站在705门口等了很久,吸满了雨水的衣裤开始往下滴水,他的脚下那一摊水渍越来越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雨水浸泡的字迹模糊的纸条,上面写着:蒋有武,三万。

  他就站在门口一声不响的等候,手里提着的玉米还冒着热气。

  半个小时后,门忽然打开,打算外出的蒋有武被陆坤吓得大惊失色。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重新打开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他的脸上镌刻着狂怒与慌张:“妈的,找死啊。”因为前几次他用疯狂的姿态尝到了甜头,现在他习惯用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与人交流。

  陆坤脸色沉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玉米心平气和的说:“吃个玉米吧。”

  蒋有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手足无措,手中的西瓜刀显得特别的唐突,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个怪异的陌生人进来,甚至他怀疑眼前这个人可能走错门了。

  陆坤径自走了进去,把已经凉了的烤玉米放到了茶几上,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脱下身上那些被雨水浸泡的笨重衣裤。很快,就脱的只剩下一条内裤。蒋有武被他的一系列充满仪式感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但是手里仍旧握着西瓜刀。

  陆坤开始慢条斯理的啃玉米,并且招呼蒋有武吃玉米,那模样俨然一副主人做派。满腔怒火的蒋有武突然产生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随后陆坤自顾自向他讲述了一件往事。

  事情发生在七年以前,我和一个混混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晚上的时候我被三个人架到了一个偏僻的陋巷。月黑风高,灯稀人疏,很明显如果我与他们之间发生争斗,我要吃亏甚至是被杀死。所以当那个混混要我道歉的时候,我低头诚恳的道歉。混混让我喊爷爷的时候,我十分恭敬的叫爷爷。甚至当混混提出让我从胯下爬过去的时候,我犹疑了一下就钻了过去。他们遵守承诺放我离开了,很快那天晚上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嘲笑我的懦弱。我不反驳,只是浅浅一笑。三天之后我找到了机会,那个混混一夜宿醉,我在酒吧外等候到黎明破晓。他看到第一道曙光的时候,刀光也接踵而至。我把他两只眼睛都划瞎了,还把他的舌头割了,这费了我不少力气。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蒋有武的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陆坤那双低垂的眼睛让他发怵,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澎湃的激愤突然变的风平浪静。他看到陆坤正在穷凶极恶的啃食第二个玉米,好像要把整个玉米棒啃下去。在陆坤吃完第二个玉米之前,他妥协了。

  陆坤下楼的时候,老人不知道从那里搬来一条凳子,苍老的身子枯坐着,忧郁的望着雨幕,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发愁。雨点撞击大地激起一层层若有若无的水汽。时间似乎正在有条不紊的从老人的身体里流逝,他莫名的为这个老人悲哀起来。出于一种他自认为的共情,他走过去又买了一个玉米,他观察到自始至终这个老人没有微笑。他心生疑问:既然这件事没有给他带来快乐,为什么还要坚持,况且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04

  做一个流氓,有一点让陆坤感到十分的惬意,那就是有着富足的时间。在工作之余他喜欢独自一人散步,当然,一个闯荡江湖的人喜欢单独行动并非一个好习惯。不过对于陆坤来说,独自漫步几乎是他人生中最为激情的时刻,思维随着脚步的延伸,让他感到心情舒畅。来到城市的第一天他就开始了探索之旅,第一次围绕着住处画了一个小圈,第二次就是一个更大的圈,最终他会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自从上次帮陆凯收回欠款,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倒是陆凯一直忙的不可开交。每天打骂小姐,教训小弟,偶尔神秘兮兮的接一个令他眉头紧锁的电话,和某个大人物见面时又要换上一副新面孔。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他不禁在内心感慨这个曾经浑身菱角宣称要征服世界的伙伴已经深谙圆滑的处世之道。他知道陆凯一直比他优秀,所以陆橙选择了陆凯,所以陆凯能在大城市左右逢源发大财,而他还是以前那个在镇子里哗众取宠的小混混。长久以来他悲观的认为自己只是陆凯的影子,时至今日这种想法依旧盘踞在他意念深处。

  陆坤猜想,陆凯找他并非是要提携他,恐怕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但是令他费解的是当他主动询问陆凯是否遇到难题的时候,陆凯忙不迭的矢口否认。并嘱咐他不要胡思乱想。

  陆橙则一天到晚不见踪影,好不容易和她见一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行色匆匆,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古怪。最令他心驰荡漾的是,有时候陆橙会莫名其妙的说几句暧昧不明的谜语。“有时候我在想当初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句话曾让他整夜失眠。可等他逮住机会问陆橙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时,她神情蹊跷的望着他,好像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一定是我想多了。陆橙的心里怎么会有我呢?”这句话这几天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

  一些回忆像是水波一样向远处荡漾。

  在记忆犹新却又触不可及的往事中,陆橙似乎永远站在陆凯的身旁。那一年的夏天,也是如此。他们在一座横跨大山的天桥上醉酒,为他们摆脱高考的噩梦而庆贺,旺盛的青春与虚无的自由让他们膨胀的几乎要脱离地面飞起来。从海洋远道而来的夏季风还留着咸湿的气息,缤纷的阳光把他们映照的油光满脸。

  桥下一只大水牛“哞哞”的叫声中,五个年轻人大摇大摆的朝他们走来。陆凯的神色凝重,他率先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恐惧让他那被酒精麻痹的神志顿时清醒过来,他看到他们之中有一人手里拿着刀,刀光晃着眼睛。“怎么办?”陆橙的声音在风中飘了起来。没有人回答她。与此同时陆坤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当他做贼心虚的抬起头时正迎上陆橙严峻的目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就此在他心里扎根生长,此后的岁月他都心怀愧疚不能释怀。更不能与陆橙的对视,不管她的目光多么仁慈或温柔,对于陆坤来说那就是一双灵巧的手,能轻易解开他绑在灵魂上的遮羞布。

  这五个年轻人与他们积怨已旧,这次找到他们就是想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五个年轻人笃信自己选择了胜利的队伍,嚣张跋扈,得意忘形。他们没有在最具有优势的时候一鼓作气把吓得呆愣的陆凯三人控制住,而是先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缺乏道德感的他们首先选择侮辱女性。他们发出淫荡的笑声,抚摸陆橙的脸颊与堪堪一握的乳房,他们没有意识到(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当着男人的面侮辱女性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种侮辱的程度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围。僵立许久的陆凯没能抑制住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他嗓子眼里蹿出一声撕裂的怒吼,迅疾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高高跃起向最近的人砸过去。血涌如泉,那颗脑袋上像是染了一片残阳。所有人都被陆凯那股不要命的疯狂气势所震慑住了。戏剧性的转变,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五人无法承受这非同儿戏的暴力。那个血流不止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哭嚎着“救命”。剩下面如土色的四人几乎是一同逃跑的,其中一人在逃跑的过程的摔了一跤。三天之后陆坤再次见到陆凯与陆橙,他们是牵着手出现的。

  车辆川流不息,街上人来人往,每个移动的物体都有自己的目标。陆坤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在这个十字路口他已经彷徨了很久。最终他决定改变原定计划进入一条陌生的巷子,在那里他重逢了一个故人。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他靠近了那位故人。

  这位故人头顶的一个区域因为当年陆凯的冲动而寸草不生,两人的久别重逢一开始有点不尴不尬。当攀谈几句后,他们都意识到彼此没有明显的敌意。陆坤在与故人的交流中显得心不在焉,一味的附和对方,礼貌而生份的对话索然无味。一直到了谈话将要结束的时候,他才问了一个有些唐突的问题:“你还记恨陆凯吗?”

  这个问题让故人一阵哑然,很显然这个问题是一种不太成熟的交流的方式,两个从前的仇人如果要修复关系,那么第一大忌就是旧帐重提。陆坤也立刻从故人那张诧异的脸上发觉了自己的愚钝,他讪笑着告辞。

  故人追上来,觍着脸说:“说来也怪,我几乎从来没有恨过他,甚至我认为他很有英雄气概。”

  陆坤停下脚步,一脸错愕的看着故人,霏霏细雨打在他的脸上。

  陆橙的上午一般都在昏睡,一到下午就忙起来。客户的一个电话接一个,甄选的方式很简单,谁出的价钱高就是谁。可是最近她的熟客们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客人们当然不会关心她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客人们要的是贴心的服务。尽管客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她依旧我行我素,他们感受到了她言行中的有恃无恐。

  然后矛盾爆发了,当一个客户向她提出一些奇怪要求时,她面如死灰,迟滞的眼球像是枯死了一般。客户催促她的时候,她像是噩梦初醒般恸哭起来,紧接着她指着客户高声厉骂。陆凯赶来的时候,客户已经走了,陆橙蜷在床脚饮泣。

  陆凯帮助她清洗了身子,两人躺在床上,陆凯怜惜却又缺乏热情的抚摸着陆橙的身体。

  “你还爱我吗?”陆橙骤然发问。

  陆凯愣了一瞬:“当然。”在陆橙再一次提问之前,陆凯抢先一步问:“你是害怕了吗?”

  陆橙点点头:“万一他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等死吧。”陆凯神色暗淡地说,“得罪他的人都死了。”

  陆橙从床底下掏出一副画卷,将它铺开在床上。这幅画风格阴郁可怖,上面画着三个人。裸体的女子被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夹在中间,女人在亲吻左边男人的同时掏出了他的心脏,而右边的男人则显得心神恍惚。这副临摹的《生死图》如果是真迹的话,能值八千万。

  陆橙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这副赝品。乍然,她抬起头审视着陆凯面孔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这副画能够以假乱真吗?”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看向了墙上的时钟,“不然干嘛要找一个替死鬼。”

  最近几日,陆坤一直缠着陆凯要所谓的真相,那种置身迷局的茫然感几乎让他窒息。疲于应付的陆凯给了他新的任务,去一所大学收取贷款。进入到大学,陆坤就被学校里那种被他自己放大的神圣感所震撼了,他甚至不敢或者说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展开那种卑鄙的工作。可是当他来到K的寝室,他的态度再一次发生了转变。寝室里只有K一人,他已经几天没有出寝室门了,寝室里堆满了方便面盒,一股浓烈的算臭味刺激的鼻子。K正歪歪扭扭地坐在电脑桌前,胡子拉碴,双眼疲弊。陆坤一下子就联系到了自己家乡的小弟,这样一来大学生似乎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很快,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05

  陆坤走出寝室楼,连连阴雨的城市开始放晴,道路仍旧是潮湿的。枝头滴落的雨水弄湿了他的额头,雨水里混杂着树脂的清香。教学楼里传来学生的嬉笑打破了雨后的宁静,没上过大学的陆坤感到费解,在他的认知中大学应该是严肃庄重的。他走近了教室,里面一个慈眉善目的学者正在授课,犹疑了一下,他走了进去找了一个空座坐下。学生们很积极的提出一个个问题,讲台上的人不紧不慢一一解答,观点十分的独特有趣。几乎没有任何的抵触,他就爱上了这样的氛围。上完课学生站起来目送教授离开,陆坤悄悄的跟了上去,一路跟到停车场。两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他过来。”教授在车里挥手示意。

  陆坤坐上车,他发现教授此时的神态气质完全的转变了,教授现在所给他的感觉到像是“同道中人”。

  “你找我?”教授问他,语气像是一个有威严的长辈。

  “有个问题。”

  “哦。”教授很高兴,“什么问题。”

  陆坤想了许久,教授也不催促他,终于他说:“如何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

  “那得看你想成为什么人?”

  “如果我想成为其他人呢?”陆坤有些怅惘地说。

  教授愕然,尔后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两人像是忘年交一样就这个问题做了长久而深刻的探讨。最终教授邀请陆坤去了他的住处。教室的住处靠近郊区,是一栋占地宽广的豪华别墅,环境幽静,花木扶苏。别墅随处可见冷酷沉默的黑衣人,尽管这些人面无表情,但是陆坤知道他们很惧怕教授,那种惧怕有别与自己的小弟对自己的恐惧,这种不动声色的恐惧有关生死。

  教授对于陆坤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长久有了,他的身边不乏听话懂事的学生、手下,但是他能察觉到他们是出于利益或者是纯粹的惧怕。而陆坤那种真诚的贪婪的求知欲让他感到天然的契合与舒适。

  他们吃过晚餐,教授领着陆坤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大,左边摆着书柜,右边是一张深蓝色的大床,而在房间的中间放了一张写字桌。一进门陆坤就闻到了一股书香气息,对于字画他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墙上的一副格调阴郁的画作《生死图》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他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而已。而这一切都被教授看在眼里。

  随后开始了一场彻夜长谈。一开始陆坤向教授提出了对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种种疑惑,中间他们围绕着“道德本身是否有道德性”这个问题唇枪舌战。

  教授吃惊这个年轻人的思辨能力,陆坤所展露的的一些思想光辉让他刮目相看。而陆坤则有些失望的发现,即使是大学教授也并不是通晓天下之事,教授的有些观点让他令他反感——既牵强又虚伪。不过他将自己的情绪掩盖的很好。

  最后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那么,教授,爱情的本质是什么?”

  教授听到一个曾经让他大发雷霆的问题显得非常的窘迫,身子不安的扭了扭,那张白皙的脸渐渐泛红。短促的思考后,他说出了一个令陆坤精神震荡的答案:“爱情即谎言。”

  “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她出现的意义是你的生命所无法承受的。”陆凯看着教授,不过他的视点却穿越了时空,落到了五年前家乡的雨季:漫漫的雨点中,他和陆橙并肩而立,陆橙为他打着伞。然后陆凯来了,他的脸颊湿润了,他的眼睛和天空一样,下起了大雨。

  “你仍处于恋爱之中。”教授微笑的下了定论。

  他苦笑了一声:“自从认识她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烙上了她的影子。”

  教授笑了笑,继而一种淡淡的忧愁缠绕着他:“说来惭愧,我对于任何一个人的爱都没有超过自己,有时候我特别期待这样的一个人出现。”教授看到陆坤的低了头,面色忧伤,仿佛受到了某种伤害。为了缓和这种气氛,他适时转移了话题。

  那次谈话后不久,教授几乎是迫切的再一次邀请陆坤来到他的豪华别墅,并且这一次他表现的更加的热情热烈。但是陆坤从谈话的开始就意兴阑珊,他发现教授今晚所说的东西不过是将以前的东西换一种方式说出来而已。夜色正潮,窗户半开半掩,厚重的夜色也遮盖不了秋意盎然。连日大雨的清洗使空气格外洁净清新,晚风裹挟着清冽的果香与花朵的芬芳。他朝着窗户口贪婪的吸了一口,整个人都要被这夜色融化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陆坤的心不在焉,教授适时的升华了主题,他深刻的了解年轻人对于这个纷乱神秘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果然这招数使得陆坤兴趣大增,这样谈话延伸了三个小时。在谈话的最后陆坤不无感伤的说道:“你读书人整天想着以前更好,我们普通人只希望以后更好。”

  教授听了他的陈述没有急于反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凄冷的月光映射在他满是细纹的脸上。这时候他以一种十分惆怅的语调说道:“你没有没想过,其实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好过。”

  黎明时分窗外出现了凄清的光亮,清晨的凉意从各个角楼向屋子里蔓延。陆坤向教授告辞的时候,教授神秘兮兮的交给他一个纸袋,并叮嘱他这是一份不错的礼物。出了别墅,东升的日出像是家乡的映山红一样娇艳。在万丈霞光中,一个单薄的身影轻悄悄的走进了别墅。那削瘦得双肩陆坤无比的熟悉,他绝不会认错,那是陆橙。他的眼里生了一层朦胧的雾翳,整个世界变得影影绰绰,朝霞如血一样流淌。

  教授是陆橙的固定客户,每周六陆橙会洗漱干净喷上茉莉香水准时登门拜访。陆坤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教授原有的生活习惯。虽然竟夕未眠,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疲乏。在昨晚谈论的间隙,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陆橙曼妙的胴体。肉欲像是激流一样一次次的冲刷着他的脏器,在那一次次的冲击中,他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冲动与狂躁,这种感觉在他当年第一次与女生约会时也产生过。

  陆橙这次的装扮与以往风格迥异,以前高跟鞋是必备,丝袜也是必须的。但是这次她却穿的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平底鞋,牛仔裤,一件单薄的运动衫,就连脸上的粉都抹的不均匀,还挎着一个松垮垮的大包。

  “或许现在就流行这样的装扮吧。”教授暗想。

  没等陆橙开口,他就猴急的把她推到了床上,像是一个毛手毛脚初经人事的孩子。教授得到了极为愉悦的体验,并且他欣喜的发现压在她身下的女人正在微微的颤动,这让他变得更加的兴奋。

  一夜未眠再加上过度的房事让教授疲惫不堪,他抱着女人的身体昏昏沉沉的睡了,迷迷糊糊中他还感到那个怀里那个冰凉的身体像是小鸡崽一样仍在颤动,后来那种颤动突然消失了……

  06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猛烈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浑浑噩噩的教授打算洗个热水澡,路过写字桌的时候他的身影突然凝滞了。那副“生死图”正在风中微微摆动,他走到那副画下,用鼻子闻了闻,又用手指轻轻的捻了捻。他脸上那些松弛的皮肉缓缓扭动,构成了一个邪恶、冷峻,兴致勃发的微笑。

  周二上午,连日的阴雨总算停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在陆坤的固执的要求下,三个曾经的伙伴出现在了同一条街道。陆坤心情不错,一路吃喝玩乐,说说笑笑。他细心的察觉到,尽管陆凯与陆橙脸上挂着笑容,但是他们的心绪不宁还是反映在脸上。但是他既没有说破也没有体谅,而是以他喜欢的方式逛了一个上午。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他们打算吃午饭,这时候好天气似乎又要告终了。陆凯望着天上漂浮的乌云忧心忡忡,好像某种不详的预兆已经显现。

  由于正是用餐时间,吃饭的人很多。等了许久才等到座位,就在他们要入座的时候五个年轻人抢先一步坐了下来。陆凯的脸立马变得比天空还要阴沉,“你们干什么,找死?”

  五个年轻歪着头看着他,那样的眼神突然让他心生怯意。

  其中一个年轻人站起来乜斜着他:“你是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吧。”

  “你说什么?”陆凯的声音变得含糊,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没有带小弟。

  一旁的陆橙则发现陆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退了一小步。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不想吃晚饭了。”那个人大声的嚷嚷。

  一条板凳朝那个年轻砸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陆坤跃起的身姿。饭店里一片混乱,陆橙在胡乱的人影中恍恍惚惚地看到陆凯当年的影子与陆坤重叠在一起。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身旁做了两桌人,还是在中午那家餐馆,而且他们没有排队。陆坤的额头长了一个大包,手指也挫伤了,不过对于他来说都是小问题。或许是因为中午的事情让他们重温了青春的友谊,陆坤感到陆凯的心扉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口子。而陆橙神色复杂,一会儿盯着陆坤一会儿看着陆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陆凯问了陆坤一个问题:“最近你收了不少欠款,怎么做到的?”

  陆坤啜了一口白酒,会心一笑:“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把当年你的故事讲给他们听罢了。”

  陆凯愣了一下,“我的故事?”

  “你把瞎子弄成瞎子的故事。”

  瞎子现在怎么样?”陆凯面无表情的问。

  “死了。”陆坤放下手里的筷子,“掉进下水道里摔死的。”

  一阵沉默,陆凯终于决定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他问:“你们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陆凯的身形一顿,陆橙的四肢像是麻花一样拧在了一块。随后陆凯与陆橙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凯站起来,带着自己的手下默默的离开了。

  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落地窗外的景色迷离。两个人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他没有碰她,甚至没有仔细的看过那具魂牵梦绕的胴体。陆橙问他为什么,他笑了:“我不曾得到你,我一直走在要得到你的路上,我充满希望,我比得到你的人更幸福。”

  那天陆橙没有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真相,只是问了一句:“你愿意去做吗?”陆橙哀伤的的望着他:“为了我。”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我为此而来。”他停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低声问:“只是,为什么是我。”

  “你是唯一值得我们信赖的人。”陆橙的声音就像坠落在泥淖的土地上,闷闷的,很消沉。

  如果知道真相不能改变结局,那么为什么还要纠结真相呢?他在心里苦笑。随后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依稀记得,赤身裸体的陆橙打开窗户走到了窗外,又把窗户关上了。他看到雨水滴进她的锁骨里,他看到汇聚在她背脊上的水流随着她的背部曲线流畅的伸展,他看到一颗颗闪着微光的水珠摔碎在她的臀部上。窗户上凝结着一层水雾,陆橙那双眼睛在水雾中闪现,充满了幽怨,但是又似曾相识——她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陆凯。窗外的一切包括陆橙都变得空蒙迷离起来,他不确定当他擦拭掉窗户上的水雾后陆橙是变得清晰还是成了一团雾气消散在噼里啪啦的大雨中。

  翌日,他打开了陆橙给他的纸条,当他看到地址的时候脑海里浮现教授别墅里那些表情冷峻的黑衣人。命运的口袋要收拢了,他看到死亡在自己身上生长。

  出门之前陆坤不经意间在桌上看到教授送给他的礼物还有陆橙给他的手枪,他拿起了礼物留下了手枪。他走到陆橙门口敲敲门,把礼物放下就径直走了。希望这份礼物真的如教授所说能给人惊喜,他这样想。

  陆橙开门看到了地上放着一个纸袋,扭头一看,走廊的尽头陆坤孤独凄楚的身形正消失在电梯口。

  07

  这个抱着必死决心的男人,怀着充斥着幻想、背叛、支离破碎,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爱情敲开了教授的大门。像往常一样教授一个人站在在写字桌前,这次他在正在仿画《生死图》。出于对将死之人的尊敬陆坤没有打搅他。过了许久教授终于大功告成,放下画笔,朝着陆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招手让陆坤过去,指着两幅相同的画作问:“你猜哪一副是真迹。”

  在陆坤看来这两幅画别无二致,而且此刻他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心思玩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他随意的指着左边的那一幅画作:“是这个?”

  “不。”教授戏谑的笑了,“这两幅画都是假的。”

  陆坤皱起眉头:“都是假的?”

  “真的我已经给你了。”教授的笑容很深,双眼眯缝着。

  “给我了。”陆坤狐疑的望着教授,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你是说那个纸袋?”

  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那个纸袋可价值八千万,也许更多。”他将其中一幅画挂上墙壁,背着手十分欣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陆坤,这幅画已经被偷走很多次了。”

  “你是说假画?”

  “对。”教授的眼睛里浮现狡黠的星光。

  “其实只是一张废纸而已?”陆坤看着那幅画,眼睛没有焦点。

  “不对。”教授摇摇头,“他们偷走的是死亡。”教授的脸上闪过一丝蔑笑。

  房间里突然沉静下来,陆坤满含忧郁的看着教授:“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教授的回答让陆坤大惑不解。

  “观察。”教授说,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就像你观察蚂蚁一样,一些傻子以为自己本事了得能够瞒天过海,其实他们所有的行为我都一清二楚。在他们完成偷窃以后我会找机会把他们请过来,这时候高潮就来了。”教授说的兴致盎然,脸上的皱纹开始胡乱的扭曲起来。“如果你仔细的审视他们,你就会发觉他们伪装的表情,细微的动作都隐藏着恐惧。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颤抖。”

  陆坤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这时候他才清醒过来:教授恐怕是真正的恶徒。想到这一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他的罪恶感大大减轻了。

  教授终于抿了一口红酒,得意洋洋的继续说:“前几天就有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在这里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她哪里知道她是用狸猫换狸猫。”教授停下来,脸上松弛的皮肤一下绷紧了,肌肉的线条隐隐约约的蜿蜒着。

  一个女人?陆坤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突然有了方向。“原来如此,”他震愕的想到。此时此刻自身的处境让他感到无比的悲哀,这种处境是所爱之人与命运的双重加害。现在,他内心深处那一丝隐秘的就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的侥幸被抓出来给凌迟了。

  “你会怎么处置他们?”陆坤不敢看教授的眼睛,他竭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

  “死亡是他们最终的下场。”教授冷冷的说道。

  “就没有例外?”

  “你还年轻,你不懂。”教授叹气,“我告诉你如果有人侮辱了你,你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他们就会蔑视你,蔑视是会传染的。大家都会说你是一个软弱的人,那时候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陆坤紧紧的凝望着教授,冥晦的眸子里突然生出了光亮。教授放佛是预感到了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教授避开了他的目光。

  “为什么要把画送给我?”这是陆坤的最后一个问题。

  “画虽然值钱,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老了,要在人情世故中寻找慰籍。”他和蔼可亲的笑了笑,“要不我收你做我的义子吧,和你在一起我总能享受到一种天伦之乐。”这时,一阵狂风把字画吹得七零八落。教授蹒跚着走到窗户口正要关窗。神情凝重的陆坤犹疑不决,随后一个女人的身影在记忆深处凸显出来,该如何抉择变得坚定而明了。

  教授把窗户拉过来,骤然感到背部传过一阵剧痛,很快那阵剧痛蔓延至全身。早已泪流满面的陆坤怀着愧疚把刀子用力的搅了搅。教授被拖离了窗口,他看到剧烈的暴风雨把天地间搅的一片凄迷。他蓦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也是这样凄风苦雨的恶劣天气。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狂风呼啸着将黑夜早早的赶来了。窗户严丝合缝,闷热的房间,陆凯与陆橙两人紧紧相拥,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尽管他们相信陆坤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出卖他们,但是某种不详的预感还是紧紧的环绕着他们。

  “陆坤没有带枪。”陆橙隐隐不安,似乎已经看到了陆坤带血的尸体。

  “或许他有自己的办法。”陆凯面无表情的说,“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会成功。”

  死寂再一次笼罩着房间。

  “嗯。”陆橙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她已经疲乏了。

  十分钟后陆凯接到一个电话。

  “怎么样?”陆橙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他死了。”陆凯的眼睛里露出悲哀的神色,“陆坤也死了。”

  两人对望了片刻,陆橙站起来拿出陆坤给他的纸袋。“这是什么?”陆凯问她。

  陆橙拿出打火机将纸袋点燃:“陆坤给我的,人都是死了,管他是什么。”陆橙回头用一种尘埃落定的眼神凝视他,“以后你要好好对我。”火光在她脸上晃动。陆凯像是没有听到这一句话,他正沉浸在纸醉金迷生活的想象之中。

  两人将那副《生死图》打开,轻轻的抚摸,好似抚摸着未来的美好时光。陆凯将陆橙扳到了身下,深情的亲吻,从头至脚。陆橙像是一条蟒蛇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仿佛要将他勒死。

  从昨天开始,陆橙一直处于一个昏昏沉沉的状态,直到陆凯进入她的身体,她突然清醒过来。她记起来,昨天她与陆坤谈话的时候,她问陆坤为何总是闷闷不乐。很久她都没有得到答复,她在将睡未睡间,依稀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那声音里面有一种将死之人的倦怠与豁达。

  “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快乐是一定的,如果我的快乐少一点,那么就有一个人的快乐多一点,我希望有一天你的脸上能绽放属于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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